标题晚年情愫

　　去年九月，作家张爱玲在美国洛杉矶寓所悄然去世。由此，我想起了另一位旅美女作家——谢冰莹。
　　不久前，偶然在一本刊物上看到柏华写的一篇访问记，访问的对象竟是我想知道的这位老人。
　　从白桦的文章中知道：谢冰莹现侨居在旧金山的一所老年公寓里，身体十分衰弱；由于骨质疏松，两次骨折，施行过两次大手术，装了一段不锈钢的髋骨，她的行动不便，只能扶着特制的、带轮子的金属架，慢慢移动。
　　老人对很久以前的事还有记忆，越是近期的事越记不清。今天发生的事，明天就忘了。她把现在的每一瞬间都当作一闪而过的风景。
　　然而，“当我们看见墙上挂的那幅她当女兵的画像，并大为欣赏的时候，她显得更加兴奋起来。”白桦这样写道，“老人告诉我：那不是画，是一位著名的读者绣的。我一听也很是一惊：那分明是一幅非常精美的彩色铅笔画呀！原来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七十年前的北伐女兵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戴着一顶揉皱的军帽，帽檐耷拉着；清秀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透露出无限的青春活力。”
　　读到这里，一段遥远的往事陡然跃入我的眼帘：是的，我见过这个女兵的照片。那是一九四四年抗日战争期间，我在湖南一所中学读书。一天，购来一本书——《一个女兵的自传》；翻开第一页，就是这个女兵的照片：清秀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一身戎装，耷拉着军帽……在当时，女孩子有这样的装束还是少见的。她引起了我的好奇，一连两个晚上就把书看完了：未成功的自杀，四次逃婚、“外婆”校长，梦一般的初恋，女兵解散前夕的悲伤……那一串串传奇故事，不加掩饰的抒情，朴实无华的文字，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书中的许多细节。
　　购书给我的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就是作者谢冰莹的哥哥。他经常给学生介绍一些当时的畅销书籍。我曾问过谢老师：“您妹妹写的都是真实的吗？”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并且又拿出一本《从军日记》给我看。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中的辉煌时期。谢冰莹的一生，历尽万千，波澜起伏。除了学校生活外，她当过兵(参加北伐和抗日)，教过书(在成都、北平、台湾等地)，当过报纸副刊编辑；她曾两度留学日本，并在东京、上海两次无辜入狱；晚年旅居美国，从事创作。谢冰莹一生的辉煌时期是她的“女兵”生涯和创作。她非常珍惜这段历史；步入暮年，许多往事俱已忘却，唯独忘不了这段峥嵘岁月；尽管年迈体衰，仍兴致勃勃地给来客介绍有关“女兵”的故事，并乐意与客人们在女兵彩绣下合影留念。这不只是对她个人过去一段美好时光的怀恋，也是对我们国家这段革命历史的礼赞和尊重。
　　谢冰莹从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共发表近三百万字的文学作品，离开大陆后，又出版了几十部新作。她早期的创作，紧密呼应历史的脉搏，中后期的作品，较多的是叙事抒情，散发着浓烈的乡土情愫。她的老家离我的老家相距不到五十公里。每读到她文字常唤起了我的乡情。
　　(《谢冰莹散文》上、下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18.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