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大师小品　醒世恒言

　　作为杰出经济学家和大学者的萨缪尔森不只是关在书斋里引经据典，他也很关心现实经济发展和经济问题，热衷于把自己对现实经济的看法告诉普罗大众，为此不惜中断纯学术的研究工作。他的《经济学》教科书之所以广受欢迎，原因之一就是其活泼生动的语言、理论与现实的结合，以及其大众可读性。而这本《中间道路经济学》收集的上百篇短文便是萨缪尔森在一二十年跨度内所写的关于经济问题、经济政策和经济理论的评论和随笔，更体现了萨缪尔森一贯的大众化风格。
　　应该说，这本书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在经济学领域内可谓无所不包，从经济政策、财政税收、通货膨胀、金融贸易、经济增长、人口问题、股票投资，直到经济理论，福利公平、经济民主、政府作用、混合经济、经济周期，以及越南战争、人物评论等等。要想就范围如此广阔的内容归纳出一个简明的思维逻辑确实不容易，不过，这些内容也绝不是一堆杂乱无章问题的堆积。实际上，萨缪尔森把这本书命名为《中国道路经济学》，并非随意之举，这个书名已经给出了书中上百篇不同文章的内在逻辑：对混合经济和中间道路的理论与现实问题的探讨。这当然是顺理成章的。很长时间以来，萨氏以其“后凯恩斯主流经济学”或“新古典综合派”掌门人的身份一直力主混合经济，力主政府干预和市场竞争的结合。这种思想被称为中间道路。虽然近年来新自由主义的复兴使政府干预不那么时髦了，但正如萨氏自己所言：纯而又纯的市场经济已经是一个业已灭绝的物种，在二十一世纪，无论哪里都不可能再看到。现实中的市场经济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混合经济，或者都是中间道路。由是观之，这本《中间道路经济学》无论对于成熟的市场经济还是对于建设中的市场经济，都有其独特价值。值得一提的是，在专为中文版所写的序言中，萨缪尔森特别强调中国正在走向混合的市场经济这一事实。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成功，得益于这种“混合”和“中间道路”，相反，俄罗斯市场经济改革的指向曾经过分强调市场而忽视中间道路，结果带来了混乱。萨氏举这个例子显然是有其深意的。对于正在走向市场经济的中国，对于为更多市场机制还是更多政府干预争论不休的我们来说，这颇有些当代醒世恒言的味道。
　　上面说的是本书的内容。下面我想说的一点是本书的“形式”。众所周知，经济学曾被称为“沉闷的科学”。这沉闷多少与它给人的枯燥无味的印象有关。特别是对于非专业的读者和没有受过正规经济学教育的人来讲，某些经济学著作的枯燥无味和抽象晦涩的确令人难以卒读。再加上近年来满纸的数学公式和推演，更让外行似读天书。如果经济学家的作品都是这样，普通大众对经济学的关注会越来越少，经济学就成了几个经济学家在书斋里讨论的学问，就真的成为沉闷的科学。有人说，作为科学的经济学就是职业经济学家关心的对象，大众未必需要懂得，如同量子物理学并不需要大众懂得一样。但是，在我看来，作为社会科学的经济学从来就不同于量子物理，它所研究的是大众参与其间的社会现象，经济分析的假设就是对简洁主体(政府、家庭、个人……)的行为的判断。如果说以为经济分析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不把个人和家庭、政府作为理性的博弈主体，而作为无意识的或意识简单的工具。从二十多年前我开始学习经济学起，就一直被告知，经济学的社会责任，一是社会设计，一是社会启蒙。社会设计也许是专家的事，而要启蒙，就要面对大众，就要让大众能够、愿意接触、阅读经济学家的作品。在这方面，作为报刊杂志专栏文章汇集的《中间道路经济学》可称典范。它所讨论问题的现实具体、它的通俗活泼的文笔、短小的篇幅和精炼的文字，都为大众阅读提供了基本前提。难怪萨缪尔森自己把撰写这样的文章看做是一种享受，而评论家把阅读这样的文章称为一种愉快。就我所知，目前国内也有一些经济学家开始撰写通俗性的经济随笔和评论，大众开始愿意阅读经济学家的文字，这是一个好兆头。在这种时候，看看大师写的小品，无论对于我们的作者还是读者，都是一份难得的午餐。
　　(《中间道路经济学》，保罗·萨缪尔森著，何宝玉译，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二○○○年三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