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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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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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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白银时代”:谁是命名者?
栏目短长书
作者汪剑钊
期数2000年04期
  “白银时代”一名最早见之于古希腊人赫西俄德的教谕诗《工作与时日》,他把古代人类的文明史划分为“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英雄时代”、“黑铁时代”。以后,历史学家便不断借用这些概念,以指称各个时期、各个国家文化发展的繁荣与衰落。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国的外国文学工作者开始涉猎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俄罗斯文学。由于概念的简明和行文的方便,中国学者引进了“俄罗斯'白银时代'”这一命名。此后,它便不断地重现在我们的各种文学选集、专著和论文中。一九九八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学林出版社、作家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先后出版了四套以“白银时代”为名的丛书,在读书界掀起了一股“白银时代”热潮。但是,在“究竟谁是这一概念的首倡者和命名者”的问题上,国内不少译著和专著不是语焉不详,便是从各种俄罗斯“白银时代”文选的序言和引文中得出结论,从而在信度上大打折扣。
  一九九八年九月,我利用在圣彼得堡做访问学者的机会,带着这一疑问,走访和请教了当地一些专事“白银时代”文学研究的专家和学者。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原本以为在俄罗斯境内轻易就能解决的这一问题,却由于“转益多师”的缘故,获得了数个迥然不同的答案,而且,这些答案往往因为出自于转述而无法证实,问题不能得到真正的解决。其中有人认定是著名的人格主义哲学家别尔嘉耶夫,并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它首次出现于别氏的哲学自传《自我认知》中,事有凑巧的是,笔者曾翻译过《自我认知》一书,该书对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俄罗斯精神文化活动有非常精辟的概括和论述,但在概念和术语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白银时代”一词,在行文上与之对应多次出现的一个概念则是“精神文化复兴”。也有人认定是侨民作家和艺术评论家谢·马科夫斯基,为此,笔者专门去彼得堡国立图书馆翻检了马科夫斯基的著作,找到一九六二年在慕尼黑出版的《在“白银时代”的帕纳斯山上》,这是一本带有回忆录性质的文集,作者在书中以见证人的身份叙述了以《阿波罗》杂志为核心的一些代表人物的生平与创作,其中包括弗·索洛维约夫、斯鲁切夫茨基、吉皮乌斯、安年斯基、勃洛克、古米廖夫等,作者的文笔生动,视点独到,常常能在寥寥数笔中为叙述对象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肖像素描,是研究“白银时代”文学,尤其是“白银时代”诗歌的极有参考价值的历史文献。但是,马科夫斯基在该书中也没有对“白银时代”的命名问题做出详细的交代,只是在前言中根据传闻注明是别尔嘉耶夫提出,相呼应于普希金的“黄金时代”。也有人传说是阿赫玛托娃的儿子列夫·古米廖夫,据说,有一次,阿赫玛托娃家中来了几位诗歌界朋友,大家在一起朗诵诗歌,谈论当代文学的现状,它与俄罗斯古典文学的关系等等。小列夫在似懂非懂地聆听了大人们发表的各种高深的话题后,突然说了一句:“你们如此向往普希金的时代,把它称之为俄罗斯文学的黄金时代,那么,你们就是白银时代了?”此语一出,当时就引得在场众人的一致首肯,以后,“白银时代”的说法就慢慢地流传了开来。不过,这一传闻缺乏任何可考证的材料,无法据其作为信史来对待。在请教了多位专家而没有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后,我感到,这一问题就像伏卧在彼得堡各个风景点的众多司芬克斯雕像一般,由于赝品太多,很难寻找出其中的真迹。
  有道是“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正在我陷入失望,决意不再为它伤神费心时,到书商加琳娜家的一次拜访却为我解答了长久郁结在心头的疑问。十一月的某个下午,我去她家中拿取以前预订的别尔嘉耶夫的《自由精神的哲学》、《论人的使命》二书。在翻检她的存书时,有一本随意抛掷在书架底层的平装书引起了我的注意。它是一九九四年由圣彼得堡逻各斯出版社出版的《俄罗斯境外文学》丛书的一种,书名为《时间的海洋》,作者奥佐普。奥佐普是后期阿克梅派的重要诗人、批评家,古米廖夫的同志和追随者,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出生于皇村,对此诗人非常看重,曾不无得意地说过:“皇村实际上是一座缪斯之城,普希金和安年斯基的城市,对于一名未来的诗人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理想的出生地吗?”一九一三年至一九一四年,奥佐普留学于巴黎大学,听过柏格森关于时间是“绵延之流”的讲课。十月革命后,曾参加过高尔基领导的世界文学出版社。一九二一年,出版诗集《冰雹》。一九二二年侨居国外,先是生活在柏林,后迁居巴黎。一九二六年,出版诗集《在烟雾中》。一九三○年创办文学杂志《数》并担任主编,该杂志不仅内容丰富,而且装帧精美、用纸考究,团结了一大批流亡在国外的诗人和作家,在俄罗斯侨民界享有很好的声誉。一九五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在巴黎逝世。《时间的海洋》是奥佐普的作品选集,收录了一部分抒情诗、一部数千行的自传体长诗《诗体日记》和一组关于同时代人的回忆录文章,其中有一篇题为《俄罗斯诗歌的“白银时代”》的文章。正是从这篇文章的注释中,我知悉,早在一九三三年,奥佐普便提出了“白银时代”的概念。该书第六○九页对这篇文章做了这样一个注释:“该文的结论部分曾以《白银时代》为名发表在杂志《数》的第七、八期合刊上,针对别尔嘉耶夫在《自我认知》(一九四九年,巴黎)中所称的二十世纪初俄罗斯精神文化复兴,出现了一个并行的术语'白银时代'。奥佐普在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十九日给诗人、批评家尤·伊瓦斯克的信中写道:'顺便提一下,您能否写信告诉我,别尔嘉耶夫在何时何地将我们的时代称之为”白银时代“。我觉得,我拥有命名这个术语的版权。'(原件存美国耶鲁大学珍本书籍和手稿图书馆)……”正是由于这一意外的发现,驱使我毫不犹豫买下了这部厚约六百页的书,让奥佐普和别尔嘉耶夫同时进入了我的图书收藏行列。
  至此,根据所掌握的资料,我们大致可以清理出“白银时代”这一概念由首创到流行的整个线索:它于一九三三年首次在奥佐普的文章《白银时代》中出现,作者在文章中以“白银时代”做隐喻,指出勃洛克、别雷、古米廖夫、阿赫玛托娃的创作实践是俄罗斯诗歌的又一高峰,堪与以普希金、莱蒙托夫、丘特切夫为代表的“黄金时代”相媲美;四十年代,阿赫玛托娃在长诗《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中重现了世纪初彼得堡知识分子的精神探索,并以“白银的月亮在白银时代的上空灿烂地凝固”的意象,预言了二十世纪近乎毁灭性的灾难,使“白银时代”由概念进入到了形象传播的层面;一九六二年,马科夫斯基在《在“白银时代”的帕纳斯山上》再度使用这一概念,由于其叙述对象与别尔嘉耶夫所指称的“精神文化复兴”阶段基本吻合,便逐渐为文学史家所接受并引入研究术语中;一九八七年,七卷本的《俄罗斯文学史》就“白银时代”列为单独一卷出版,编者之一乔治·尼瓦甚至发表了这样的看法:“从今天的观点来看,俄罗斯文学的'白银时代'似乎是俄罗斯文学的'黄金时代'。”一九八九年,艾特肯德在第十二期《星》杂志上发表了《“白银时代”的整合》一文,从诗歌、散文、音乐和绘画等诸方面论述了“白银时代”的成就,指出新世纪的主人公是面对永恒、死亡、宇宙和上帝的孤独的个人,各种艺术或多或少都包含了宗教与哲学的因素。该文在俄罗斯学术界引起了很大反响,赞同者有之,反对者有之,争论各方纷纷撰文发表自己的意见,从而把发端于“白银时代”的诗歌研究真正引向了更深入、更广阔的文化研究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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