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系一瞥

　　走进哈佛校园南头一座精巧的黑色大理石小楼，气氛显然有些不同。楼下一间明亮的阅览室陈列着欧美不同文字的文学刊物；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学者经常在这里举行小规模的讲演座谈；在不大的教室里，学生们的讨论题目从亚里斯多德的《诗学》到陆机的《文赋》到俄国形式主义，包罗万象。这，就是历史悠久的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系。
　　从一八九四年起，哈佛大学开设了比较文学课程，一九○六年，哈佛文理学院决定创办这个系。一九四六年经过一次重大改组，哈佛比较文学系就具有了现在的规模。肖菲尔和白璧德是这一领域中最受尊重的两位教授。前者于一九一○年创办的《哈佛比较文学研究》年刊在促进美国的比较文学发展中起了很大作用；为纪念后者而设立的白璧德比较文学讲座教授职衔从一九六○年开始，一直延续到如今。
　　虽说名声很大，这个系却是哈佛的小系，它根本没有大学生而只有研究生。学术委员会教授三十八人，也只有八人属于这个系；甚至这八人也大都在其他文学系兼职。这大约正是比较文学这门学科的特点所决定的——比较文学的目的在于超越国界和语言界限来研究文学现象，研究者必须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文学体系具有深厚的知识。
　　　比较文学系开设的课程范围很广，列入正式教学计划的有四十一门(其中一部分不是每个学期都开)。大约可以分为五类。第一类是纵的分析比较，例如系主任纪延教授开的《文学样式理论》(Theories of literary genre)，专门研究与文学样式(史诗、戏剧、故事、小说、抒情诗等)有关的理论，如不同文学样式的特殊本质是什么，有什么不同，怎样形成的，有哪些共同或不同的发展。他从亚里斯多德、贺拉斯讲起，谈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塔索(Tasso)、德国的席勒和歌德、法国的雨果，直到近代的克罗齐、卢卡契和法国结构主义者罗兰·巴特斯(R.Barthes)，以及俄国形式主义理论。他把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作家、理论家有关文学样式的看法汇集在一起，加以比较研究，得出了许多很有意思的结论。纪延教授开的另一门课《批评方法研究》也采用类似的方法。属于这一类的课程还有《欧洲自传体小说研究》：比较分析卢骚的《忏悔录》以及歌德、康斯坦丁(Benjamin Constant)、缪塞、爱米莱·白朗蒂、司汤达、乔治·艾略特、福楼拜和伦伯德(Rimband)等人的自传性作品；《小说的妇女传统》：研究十七世纪至今女小说家在选材和写作方面的特点；《放逐者的文学》：研究古罗马、旧中国、意大利中世纪、文艺复兴、浪漫主义运动时期，被政府所驱逐的文学家的不同作品。
　　第二类属于横的比较分析，对一段特定时期内的文学现象进行研究，例如《现代小说中的反现实主义倾向》：集中研究纪德、卡夫卡、沃尔夫、福克纳、布洛克、贝克特(Beckett)等当代作家的叙述技巧和结构问题；《世纪转折时期的颓废和反叛》：研究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对社会改革要求和对自然主义描写的反动，比较分析易卜生、左拉、王尔德、霍甫特曼、肖伯纳、托马斯·曼和纪德等作家。这两门课是从一个主题出发，研究不同的作家；也有的课程从不同作家出发来研究一个主题。如《巴尔扎克、狄更斯和陀思妥也夫斯基》，这门课从法、英、俄三个国家的一个代表作家出发研究他们是如何开创性地采用小说形式来反映都市生活经验的。另外如《象征主义运动》：比较分析这一文学思潮在不同文学体系中的反映。《先锋派的历史和理论》：比较研究二十世纪初意大利未来主义、德国表现主义、英国漩涡派(vortism)和法国的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除了从主题、表现方法来进行比较外，也有一些课程是从作品的题材方面来进行比较的，如《文学中的农民》，集中讨论十九世纪、二十世纪左拉、哈代、维伽、托尔斯泰、卡申斯基(Kasinski)、索尔仁尼琴等作家关于农民和农村生活的描写。
　　第三类是关于两种或两种以上文学体系之间的相互关系的研究。现任白璧德讲座教授哈利·列文今年开设的课程是《欧美文学关系》讨论大西洋两岸文学的相互影响和彼此评价。此外还有《斯拉夫浪漫主义和西方文学模式》研究波兰、俄国、乌克兰浪漫主义和西欧浪漫主义的理论与实践等。
　　第四类是有关主题学的课程。哈利·列文教授讲授的《主题学》是一门理论性很强的课。着重从心理学、神话学、结构分析等多方面来研究同一主题在典型、形象、题材等方面的不同表现，另外《浮士德与浮士德传说》：比较马洛、歌德、托马斯·曼等以浮士德传说为题材的作品。《文艺复兴时期“人”的形象》也属于这类课程。
　　第五类是文学与其它学科关系的研究。如《哲学与当代文艺理论》、《诗与文化》、《中世纪的科学与文学》、《神话与诗歌》等。
　　哈佛比较文学系，课程内容很丰富，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除一般讲授课外，还有“讨论课”(Conference course)，“初级课堂讨论课”(Pro－siminar)，“高级课堂讨论课”(Siminar)，和“研读课”(Reading and research)、“合作研究课”(Joint study cou－rse)等。“讨论课”只是在讲授过程中穿插几次专题讨论，内容不超过讲授范围，学生可以自己思考，提出问题，教师可以借此了解学生的接受能力和实际水平。“初级课堂讨论”，要求学生写读书报告，就某一专题提出材料和自己的看法。这类课程仍以教师讲授为主，每个学生都可以和教授在课外进行二——三次个别谈话，以确定题目和阅读范围。他们配合教师的讲授作十——二十分钟专题发言，教授和别的学生都可以提出问题，指出缺点。这是对学生进行科学研究的初步训练，主要目的在于培养综合、概括和口头表达能力。“高级课堂讨论”首先由教师拟定教学大纲，分成若干专题，学生选择自己有兴趣的专题进行深入研究，写出专题论文(一般很短)，在课堂上报告，教师加以评论并作出总结。这是对于学生进行科学研究的进一步全面训练。比较文学系的学生一般都必须修满两个初级和两个高级课堂讨论课，这为他们独立写作毕业论文打下了必要的基础。“研读课”实际上就是对于写毕业论文的具体指导，但和正规上课一样，每周有固定时间，一般是在教授办公室个别进行。“合作研究课”是一种特殊形式。多未列入教学计划但仍算学分。由学生提出自己想研究某一本著作，由系主任指定某一教授负责指导，并定期考查。
　　看来，学生接触的知识面广，科学研究能力的训练全面而扎实，这是哈佛比较文学系的传统优点。但是人们也常议论哈佛比较文学系较为保守，开创性不够。例如美国中、西部一些大学比较文学系都开设了有关东方和西方文学比较研究的课程，哈佛比较文学系系主任纪延教授对此也很关注，两年前他就说过：“只有当世界把中国和欧美这两种伟大的文学结合起来理解和思考的时候，我们才能充分面对文学的重大理论性问题。”但在实际教学中，这种努力显然还只是刚刚开始，另外，关于翻译理论这一比较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里也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今年三月，纪延教授到香港参加有关中西比较文学的国际会议，并赴北京大学讲学，这对于促进北京大学和哈佛大学比较文学的发展都是很有意义的一步。
　　一九八二年二月于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