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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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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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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多识而少惑
作者苏晨
期数1980年07期
  我刚才看到今年第三期《读书》。这一期翻开正页就是“笔谈”,第二则杨龙同志的文章《<话说想当然>小议》,谈到“去年第五期《读书》刊登了苏晨同志的文章《话说想当然》。文章是好的,但文中把《四川日报》刊登的题为《大足县发现一个能用耳朵认字的儿童》的消息斥为‘不值一驳的荒唐消息’,并且定为‘迷信式的想当然’。理由是这则消息‘凭主观推断,以为如此’,况且有‘省委负责同志接见’起了‘担保作用’。这种论据是不能使人满意的。”文章接着谈了一年来已再三证明了“以耳认字”之类实有其事的情况,随后批评我说:“其实正是作者自己在想当然地作文章,犯了主观唯心主义的想当然的毛病。”
  杨龙同志的批评是对的。我在《话说想当然》这篇文章的第四个小标题《出于迷信已堪悲》之下谈到了“以耳认字”这件事,事实已证明其实正是我自己才“出于迷信已堪悲”!
  此话怎讲?说老实点儿,那就是我对“以耳认字”这种事,确实并无研究。不过是见一位非常鼎鼎大名的人物写了把“以耳认字”斥为荒谬无稽的文章;这文章登在党中央的机关报《人民日报》上,由国家通讯社新华社发了电稿,各省报纸不少都登了这则消息;此后《四川日报》又登了由有名有姓的当地医学专家们出面证明大足那位儿童“以耳认字”属于子虚乌有的新消息,并对发表以前的消息表示了有所检讨之意,各地报纸也不止一家相跟着对刊登以前的消息表示了有所检讨之意;《四川日报》的一位编辑还附寄有关剪报,就此给我们出版社的一个刊物写了专门的文章来;一时之间关于“以耳认字”之类的弄虚作假传闻又甚嚣尘上,也说得有鼻子有眼,于是我就自以为这该是万无一失了,便顺手把这个例子引进了《话说想当然》这篇文章。这不是“出于迷信已堪悲”,又是什么?
  去年的《读书》第五期发行到香港,有一位香港的作家朋友谷旭在九月二十二日给我写来一封长信,老实不客气地批评了我一通,这是最先指出我上述错误的一位。紧接着就看了《自然》第九期、第十期连续发表科学实验报道,有根有据地证明了不但实有能够“以耳认字”之类的真事,还有比这更奇的!于是我赶快给香港那位作家朋友复信接受批评,并且保证一有机会就会写一篇《开窍》来当众认错。后来内蒙有一位读者来信再次指出我的错误,我在复信时也谈到我是写谈论想当然的文章犯了想当然的错误,一有机会一定写一篇《开窍》来检讨。
  刚才看到“笔谈”发表杨龙同志的文章,我想这一回可是机会来了,那就让我坐下来一口气把文章马上写起吧,不过我临时又想改个题目叫《多识而少惑》了,《开窍》可以留来作个小题。
  盲目的卫道情绪?
  这篇文章我想从香港作家谷旭那封长信作起。为了行文方便,得引录几段信的原文:
  “苏晨兄:……我把刊载在《读书》第五期上的《话说想当然》细读过。这的确是一篇好文章。但是对其中一条关于‘以耳认字’的引例,我可要跟你商榷一下。为了说明的方便,我把六月十八日香港一家报纸的社评《以耳认字 未必荒谬》影印寄上,并附上由《心理学辞典》上影印下来的《传心术》和《深层分析》,以及一位心理学家的《副心理学与超感知觉》。我看这些资料大体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即社评中那一段个别词儿不一定很顺耳的话:
  “‘用耳认字’的真假,本身是一件小事。然而在中共官方处理的态度上,反映出某些领导人的科学知识恐怕还不够现代化,态度似乎也不大科学化。
  “我们先不去谈什么‘中共官方’这种称呼如何如何吧,难道实质上不正是这样:《四川日报》三月十一日报道这事,是绝对的肯定,五月五日《人民日报》评论这事,又是绝对的否定;可是肯定的没有列举足够事实,讲清具体的实验过程,否定的也同样没有列举足够的事实,更根本不提你的实验过程又是怎样的。
  “现代的科学研究,哪能这样片面、这样粗暴……”
  抄到这里,我放下谷旭的信,又看了看他在信里附寄来的那些影印资料。照这些资料的记载,原来研究“以耳认字”之类事情的这一门学问,已经有百岁左右的年寿了。在一些国家里,多把这门学问叫“超感观知觉”(ESP),也有叫别的名目的。在英国,一八八二年就已经有著名科学家组成学会科学地研究这门学问。几年后美国也建立了这种学会。目前美国很多大学都设有专门研究机构,最有名的是杜克大学。此外,不属于大学的著名独立研究机构,也有七、八个。苏联和捷克斯洛伐克对这方面的研究也是有成就的,他们叫“生物传讯学”。目前,美国和苏联还有联合组成的研究机构,在研究以超感观知觉与外太空通讯的可能性……
  当然,“超感观知觉”这门学问,目前仍可以说还处在幼稚阶段。一般科学家多认为这种现象是存在的,但是用现有的科学知识还不能作出可以为众所公认的科学解释。所以说这是一门发展中的、大有前途的学问。可是我呢,无知、迷信而随梆唱影放大言,真个是殊可悲也!
  好了,再说谷旭的信。他又写道:
  “对于科学,未可没有个科学的态度。
  “回想当我国的医生宣布针刺麻醉方法试验成功之际,消息传到各国,各国的医生们都很感兴趣。但是也都表示极大的怀疑。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他们并没有简单否定我们。而是相继来我国访问,实地观察过,并把针麻方法带回去进行实验。过了差不多两年,才见他们发表有根有据有大量事实作证明的针麻科学研究报告。
  “又如一向为人们争论不休的‘飞碟’或‘太空神秘物体’,虽然有不少科学家表示怀疑,但是却没有绝对否定它。今天香港《文汇报》刊登中国新闻社的电讯,报道说连我国湖北、山西、河北、内蒙也发现了‘飞碟’。你看这怎么能绝对否定它呢!
  “其实有很多事物都是在这一个地方是‘当然’的,在别一个地方就又可能是‘不然’的了。大事如此,小事也不例外。就拿你和港澳作者、读者间的编辑、出版业务往来信件例不封口,只用钉书钉一钉就得。这在你也许是有意为什么人检查主动提供方便,或者另有别的原因,反正这在内地是不成其为问题的。可是在香港,特别是在西方社会,这种不封口的信,是表示发信者对受信者的不尊敬。用钉书钉封信口,在我国内地邮局投寄毫不受到干涉。可是在香港和别一些国家,邮局就不容许了。因为他们连盖邮戳也是自动化的,封口上有个钉书钉万一对电子控制之类造成某种干扰,就可能把机器弄坏!”
  谷旭通晓日、英、法文,是到过几十个国家和地区的。因而他在信的稍后写到了:
  “我在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看到过许多令人亲见目睹而仍无法置信的灵奇现象。我的经验是:最好对一些暂时无法置信的灵奇现象,取比较慎重的态度,既不片面地、粗暴地轻易加以否定,也不盲目地、胡乱地轻易加以肯定,而是加以存疑,以观后效。
  “我还以为,在我国内地,由于‘历史的高墙’遮蔽了一些作家和学者的眼睛,有的人往往很容易把自己一己认为不合理的事(不关“四人帮”和政治上的事),轻易就视为‘迷信’,毫不容情地加以鞭挞。我很怕这种并非马列主义的盲目的强烈的‘卫道情绪’,有时会把科学的嫩芽摧折。所以我宁肯把话说重一些,也恳请你千万稍留意……”
  无尽的奇迹
  谷旭写了上面那封长信,还不放心。不久,他又给我寄来了一部十六开本、有六百多页、六百幅珍贵插图的精装巨书《瀛寰搜奇》,和更大一部、也是有几百页、几百幅珍贵插图的精装巨书《古文明之谜》,还有上、下两厚册《未来的事实》。我收到后草草地把前两种翻过一下,呵!确实觉得眼前明亮了许多。
  我早就知道莎士比亚的名句:“天上人间都有无尽的奇迹……”,可是那时只是当诗句听的。如今翻看了读者文摘社编辑、出版的这两部大书,我就不再光当诗句听,也当科学的句子读了。
  世上宁是有些事,巧,简直可以巧到出“神”。比如说,前些日子我又看了一遍那部描写大邮船泰坦尼克(我国内地这样译)号撞到冰山上沉没的影片。你可知道,关于这就有个巧得出“神”而又完全真实的巧事。不信请翻到《瀛寰搜奇》第四○八页,看看《小说变成了真事》这一则记事。
  一八九八年,一艘海上宫殿似的邮轮,从英国南安普顿起碇驶向美国,作处女航。这艘人类航海史上空前巨大空前豪华的邮船,满载着有钱有势的男女乘客,大家尽情地在船上享受着。但是它没有到达目的地,半路撞到冰山上沉没了,许多的乘客葬身鱼腹……
  上面说的这些,本来是摩根·罗勃森的小说《徒劳无功》的情节梗概。可是十四年后的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日,竟真有象小说《徒劳无功》中所描写的那样一艘邮轮泰坦尼克号,象小说所描写的情节那样沉没了,这就是电影所描写的那一艘,有一千五百一十三人随船葬身海底。
  更巧的是,再过二十三年后的一九三五年四月十四日,另有一艘泰坦尼克号轮船,又险些在同一地点遭到同样命运。而幸免于难,也是因为一名船员想到泰坦尼克号的可怕往事,心惊肉跳地忽然想到要出去看看,才发现了漂近的冰山……
  世上另有一些事,也确实奇得令人哑口结舌,使你一时忘记了身在“尘世”还是“仙境”。比如说,前些日子我在电视里看到关于气功的电视片,见那气功家手掌隔得远远向着仪器运气,而仪器上的指针便硬是神使鬼差似地当场移动。可是这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十四岁参加苏联红军,上前线和德国法西斯作过战的红军女兵妮艾尔·库拉基娜比比,就又是小巫见大巫了。苏联科学家爱德华·纽莫夫把一盒火柴散在凳上,这位奇妙的女人只要把两手在火柴上方的空中握起来震颤用力,就可以使所有的火柴枝一齐被逼到桌子边上,逐一跌落地下。她做过很多次试验,有六十套影片纪录她的神力。其中最令人惊奇的一次试验,是把一个生鸡蛋打破,浸在玻璃箱里装的盐水中。妮艾尔·库拉基娜站在几英尺以外把精神集中,就能使蛋黄和蛋白分开。
  苏联科学家雪奇耶夫博士在妮艾尔·库拉基娜身上装上仪器,从仪器上可以看出她会受到极大的情绪上和精神上的压力。如她开始将蛋黄和蛋白分离的时候,她四周电磁场的脉动是每秒钟四次。雪奇耶夫博士认为这种脉动的作用有如磁波。他在记录上写道:“这种磁震或磁波发生的动作,如集中在一个物体上,该物体,虽无磁性,亦好象有磁性一样,所以物体会被她吸引或排斥。”
  这一记事见于《瀛寰搜奇》第三八七页《意志力特强的女人》题下。而就在一部书里,可也还有许多比这更奇的奇事,你又怎么说呢?
  “集天下之奇闻”共三百二十九宗的《瀛寰搜奇》,是一部奇书。《古文明之谜》,也是一部奇书,不过更向一个特定的方面专门化了。它们谈奇,但是多用科学语言,拿出大量的珍贵图片展示给你看。它们足以使我们更深一层体会到人类目前的知识,对过去、现在、未来,以及自然和“超自然”的了解,都还是了解得很有限的。
  开 窍
  话说回来,再拉到我对“以耳认字”这件事说的错话上,我的第一感慨就是:如果我早读过《瀛寰搜奇》和《古文明之谜》这两部书,或早看过谷旭给我影印的那些资料,我相信我也不会把“以耳认字”这个例子说成“荒唐”引进自己的文章。这叫少识不能不惑呵!
  我少识而惑,出于迷信,再加上也有点儿或可暂叫作盲目的“卫道情绪”吧,可悲的把“以耳认字”说成“荒唐”,引进了自己的文章。仔细思量,为什么会迷信,为什么会有点盲目的“卫道情绪”?引出我的第二个感慨就是:还是应该别怨天别怨地,别怨张三别怨李四,别怨《人民日报》也别怨新华社,最好谁也别怨,只怪自己学习差劲,孤陋寡闻,学到的马列主义过不得硬,自己的知识太不够使。呵!多识始可少惑。缺知少识,无从判断,不能不惑。是的,不能不惑。
  (四月十八日夜)
  《读书》杂志是以书为中心的思想文化评论月刊,凡是书及与书有关的人、事、现象都是《读书》关注的范围,内容涉及重要的文化现象和社会思潮,包容文史哲和社会科学,以及建筑、美术、影视、舞台等艺术评论和部分自然科学,向以引领思潮而闻名。
  《读书》的宗旨是:展示读书人的思想和智慧,凝聚对当代生活的人文关怀。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