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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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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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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纽约人》,美国最成功的文艺杂志
栏目纽约航讯
作者董鼎山
期数1980年03期
  我对《纽约人》(New Yorker,旧译《纽约客》)的第一个印象是它的一针见血,又讽刺又娱人的漫画。三十年代,我还是一个从小学到初中的学生,但是性好读书,有时将林语堂所编的《论语》及黄嘉德、黄嘉音、黄嘉谟兄弟所编的《西风》也不免翻阅一下。因为年纪幼小,除了偶然读了几篇文章外,最受吸引的还是漫画。我已记不起了,但我想《论语》和《西风》当时都刊载《纽约人》的漫画。
  《论语》是所谓幽默杂志,当时一般人以为它是模仿《纽约人》。《西风》专以介绍西方文化为主,除了偶然发表一些原作文艺小说外,多半是翻译美国杂志上的文章,完全是模仿美国销路奇大的《读者文摘》(Reader’s Digest)。我当时最感有兴趣的还是生活书店出版的《文学》一类的文艺杂志,认为《论语》的幽默太不合潮流,《西风》的风格太西化,也不过是偶然翻阅而已。
  但是《论语》所发表的作品有二件使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一是《厚黑学》(作者的名字我忘了),以幽默讽刺的文字攻击社会上的厚脸黑心的人士,包括官僚,大腹贾之类。另一是简又文所著的有关太平天国的史事。我当时想简又文恐怕是唯一研究太平天国史事的专家吧。我因身在国外,不知国内史学家目前对太平天国历史研究的状况。林语堂我多年前曾在纽约会见过几次。他在去世前在香港出版的汉英辞典还是一本工具书,所可惜的是他没有用拼音制度。
  黄嘉德是我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就学时的老师。1948年夏,我从米苏里州到纽约游玩,曾在纽约大学附近一个餐馆中与他共进午饭。现在在国内恐怕已退休了吧。
  可是我在这里必要话入正题,因为我所要谈论的不是《论语》和《西风》,而是《纽约人》。《纽约人》是美国杂志界在经济与内容上最稳固的一个杂志。它好象一条极为稳重的帆船,历年来在剧烈的风涛激浪中,不但没有被吹翻,而且仍保持原来的指针方向。这是美国出版界一个很难得的现象。《纽约人》的老成持重的态度,不但保持了原有的忠实读者,而且也吸引了新读者。
  《纽约人》是怎么样一个杂志呢?它已不是一个绝对的幽默杂志(只有它的漫画具有讽刺幽默性,幽默文章近来很少)。三十年代时中国人说《论语》模仿《纽约人》,其实《论语》的内容是近于英国的《喷击》(Punch,传统译法作《笨拙》)。当然,也有人说《纽约人》也是模仿了《喷击》。这二个杂志所载的漫画相当类似,可是内容则有性质上的不同。《喷击》迎合伦敦或英国人士的口味,多是短小精悍的杂文性的讽刺文章。《纽约人》注重的则是散文性的隽永小品文章。
  自从它于1925年创刊以来,《纽约人》的文艺写作与新闻报道的作风在过去五十五年中对美国报章杂志界的作家们有极大的影响。所谓《纽约人》作风,许多初出茅庐的作家都要模仿。未成名作家的唯一奢望是在《纽约人》上发表文章。这也怪不得他们。目前最红的两个小说家约翰·契弗(John Cheerer)与约翰·厄普达克(John Updike)便是在《纽约人》起家的。有一个时期,厄普达克并是它的编辑部人员。即使现在成了名后,厄普达克仍经常在《纽约人》发表书评与短诗。
  在它的五十五年历史中,《纽约人》共只有二个主编人。目前的主编人威廉·萧恩(William Shawn),年已七十二岁。虽然他本人尚无意退休,但文艺出版界谣言纷纷。由于《纽约人》在美国文化界地位的重要,主编人的更换,举足轻重,所影响的也涉及广告、经济及金钱问题。在美国,任何动态涉及金钱,便成为一个大问题。《纽约人》的未来主编人是何人,甚至会受到华尔街的银行界的注意。
  《纽约人》的第一任主编,也即是创刊人,乃是已故的美国文坛怪物哈鲁·劳斯(Harold Ross)。他已去世二十八年了,但在他去世之前,凡人要谈到《纽约人》,必要将它与主编人劳斯的名字联在一起。《纽约人》是劳斯一手创造的。五十五年来,《纽约人》的风格并不因时势而有大变,仍保持其销路及影响。这可证明劳斯在杂志的编辑艺术上是一个天才。他在世时的著名古怪脾气,仍常是人所乐道的。事实是:劳斯的天才,能识别一篇文章的好坏,也能体会到读者们对杂志的需求,但他本人不会写文章。这现象就与国内大有不同。我想,国内凡是做一个杂志编辑的,都是先从写作起家的。
  劳斯出生于1892年,只在盐湖城受中等教育,也没有入过大学。十三岁时在盐湖城一家报纸当采访员,十八岁去加州,在数家报纸连续当记者。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于1917年投军,但不当正式兵士,而成为美国陆军出版的《星条报》(Stars and Stripes)编辑,对富含幽默性的风趣文字特别有兴趣。
  战后,他当过几个杂志的编辑,于1925年2月他创办了《纽约人》杂志,助手是漫画家与小品文作家詹姆斯·塞柏(James Thurber)。杂志立即以幽默小品文与漫画著名,并对美国新闻报道写作及幽默小品的作风大起影响,在美国杂志史上立定脚根,而劳斯在编辑界的名誉也大扬。
  《纽约人》是周刊,每星期出一期。五十余年来从不误期。它的内容分为下列各栏,五十余年来也很少有变动:除了短篇小说与小品文之外,有书评、剧评、影评、美术评论及音乐评论;有专门讨论体育、跑马、时装、娱乐的专栏;杂志的前部列了一星期的电影院节目、剧院节目、博物院日程、画廊展出等;然后第一个专栏是“本城闲话”(The talk of the town),第二个专栏是“笔记与评论”,随便谈论一周内纽约本市令人有趣的琐事,或访问有新闻性的外界来客。其他专栏有“侧像”,是对不平常人物的传记性访问记;有“华盛顿纪事”,用文艺笔法报道美京政治。它的漫画当然是最享盛名的,但它的短篇小说和诗也很受文艺界重视。许多青年作家,甚至也有已在它处成名的作家,都亟愿挤入《纽约人》的篇幅。无名作家只要在《纽约人》上出现了一次,即可受到出版界注意。出版商物色写作人才的,在《纽约人》的篇页上寻求摇钱树。这个形容词也许过分一些,因为《纽约人》的作家都是比较认真的,文学性的。但是欧文·萧(Irwin Shaw)和已故的约翰·奥哈拉(John O’Hara)的作品很替出版商赚了钱。而契弗与厄普达克不但文学上有成就,在商业上也有成就。
  历来在《纽约人》上经常出现的名作家很多,这里只随便举几个名字:爱德门·威尔逊(Edmund Wilson),陶乐赛·派格(Dorothy Parker),E.B.怀特(E.B.White),特鲁曼·卡波地(Truman Capote),奥登·纳喜(Ogden Nash),凯·波也耳(Kay Boy1e),约翰·赫赛(John Hersey)。记得上次大战结束后,《纽约人》异想天开,将全期篇幅登载一篇长文,即赫赛所著关于广岛受原子弹轰炸后的目击记。这种新颖编式及长文的内容轰动了全世界人士。赫赛近来的著作出版的不多,多年来在耶鲁大学任教职。
  《纽约人》的漫画、诗、短篇小说也曾出了不少单行本。由于杂志销路好,读者多,广告收入也大。(广告商注重的是实销路,不是虚销路。所谓虚销路,有的杂志,往往以极廉的订价拉读者,好似免费出送。读者订了,不一定看。《纽约人》的读者是实销路的读者,每期必读,因此广告效力也大。)劳斯当时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名编辑,特别受广告商等人士的尊重。他于1951年逝世。对《纽约人》杂志及劳斯生平有兴趣的人们,可以阅读这四本书:1951年出版的《劳斯和<纽约人>》,代尔·克雷默(Dale Kramer)著。1959年出版的《与劳斯相处的几年》(The years with Ross),塞杨著。1968年出版的《劳斯、纽约人和我》,琪恩·葛兰特(Jane Grant)著。葛兰特也是《纽约人》作家,一度曾嫁与劳斯。1975年出版的《这里在纽约人》(Here at the New Yorker),勃仑登·吉尔(Brendan Gill)著。吉尔是《纽约人》一个多产的编辑及作家,书中述及编辑部内情,各色作家的脾气习惯等,很具风趣。
  但这些书中都难得提起目前的主编人萧恩。萧恩此人据说怕羞得很,不要出风头,所以外界人士难得知道他的底细。他很少接受记者的访问。他的名字甚至没有列在《谁是谁》(Who’s Who)一类的名人传中。但他已远超过退休的年龄,而《纽约人》近来又闹了二个小风波,外界对《纽约人》的前途极具好奇性。《纽约人》的销路约已达到五十万份。五十万份在美国杂志界也不算极大销路,但是因为这个销路是“实销路”(我上面已解释),故在广告上可算是有高效的。1978年度的广告收入达二千七百万余元,较1977年超过了百分之十四,而杂志的广告页也增加了百分之六。广告价最高的是四色封背页,全页一万五千元。由于通货膨胀之故,1979年度的数字将更大。
  《纽约人》在文艺价值上及商业价值上的连系双重成功,很受到其他杂志编辑界的艳羡。因此近来所闹的二个编著上的小风波竟成为《纽约时报》页上的热新闻。这二件事都与文章内容的“准确性”有关。
  一是约翰·麦菲(John Mc-phee)所作的“侧像”专栏一个大厨师的访问记。这厨师不用真名,向麦菲批评纽约市中一家最高贵的法国餐馆不用鲜鱼,只用冻鱼。那个餐馆老板大怒,公开证明他并不用冻鱼。这事件在我们看来是一件不足道的琐事。但在美国,这类文章会大大损害餐馆的生意。《纽约人》认错。作者麦菲也不好意思,尤其是近年来他所出的几本书甚得好评。
  另一事件涉及英国著名作家葛兰·格林(Graham Greene),比较严重一些。《纽约人》作家品纳洛泊·琪里亚特(Penelope Gilliat,也是英籍)为“侧像”专栏写了一篇格林的访问记。不料格林公开批评该文对他的描写不够正确。同时,另有一个作家公开批评琪里亚特抄袭他于二年前在《民族》(Nation)杂志所发表的格林访问记。这个事件发生后数天,《纽约人》宣布琪里亚特因健康不佳请长期病假。我的猜想是她是给革职的。她是《纽约人》所雇用的“内部作家”(Staff writer),专门写影评。(美国杂志多是用所谓Staff writer,很少依靠外来的投稿。)
  因为这二个事件具有新闻性,萧恩便不得不接受《纽约时报》记者的访问。他也谈到自己的退休与接替人,但仍不愿公布。一般而言,《纽约人》的编辑部人士与内部作家对萧恩甚具敬爱。他对下属态度和婉,但所要求的写作标准极高。因此他的绰号是“铁耗子”(好象是小鼠,其实是硬汉)。勃兰登·吉尔说,“我们文章如有给他拒绝,心情好似给处了暂时的死刑。”吉尔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萧恩会退休。
  我上面述及《纽约人》全期登载赫赛的劫后广岛目击记,便是萧恩的主意,说服劳斯的。在萧恩编务下,历年来所发表的著名文章有:蕾却·卡逊(Rachel Carson)的《静默的春天》;首次指出工业发展所造成的污空气如何伤害大自然;黑人作家詹姆斯·波尔温(James Balwin)的《下次的火》,热情的为黑人声怨;特鲁曼·卡波地的《冷血》,以小说笔法描写二个犯了谋杀罪的凶手,创造了所谓“非虚构的小说”等,这里也写不尽。
  因为国内多年来没有看到《纽约人》,我这篇谈话,举了这么多的名字,对读者也许枯燥无味一些。但是《纽约人》是美国一本在商业上最有成就的头流文艺杂志,我觉得值得介绍。一般其他文学杂志,根本不能靠广告而自立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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