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文章得失不由天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个久亲笔墨，写过一点所谓文章的人了。然而对于写文章的门径，却常常感到茫然。每每读到别人的好文章，于钦羡之余，越发感到自己笔头的滞涩、拖沓，很想仔细揣摩一番，悟出一点为文之道，但往往是有所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遇到比我年轻的同好打问，我拙于应对，只好含混地答以“文章并无一定的作法，多读，多写，慢慢就熟练了”。这当然是一种掩饰无知的搪塞。
　　最近，读了唐弢同志四十余年前写的、三联书店去年重印的修订本《文章修养》，真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文章没有固定的作法，却有必须遵守的一些最基本的规则。而这，是可以通过研究，获得清晰的认识的。这本《文章修养》，以文章为研究对象，前六章是关于文章源流衍变的史的知识的叙述，使我们对文章这一社会事物有了一个总括的认识；后八章专讲文章的作法，为初学者洞穿了一条写好文章的翔实可靠的门径。关于文章的史的叙述部分，材料丰饶却毫不板滞，文气动荡流走，舒卷自如，娓娓道来，给人舌吐莲花，墨溅珠玑的美感。作者文学史的修养和行文的功力，令人惊叹。而关于文章作法的论说部分，切实精细，条达酣畅，所论虽是文法，但却没有高头讲章的酸腐气，于明白、朴素、合情合理的举例分析之中，闪动着一种文体家的辞采和灵气，吸引你一口气读下去舍不得放下。一本知识性的文法书能有如许的魅力，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在对曹丕的“文气说”中的神秘成分表示异议时说：“我们决不会相信文曲星之类的胡说，因此也并无注定的才分，无论那种东西，都可以学得，由学习而了解，而进步，而成功”。这种对于世间万事万物的可知论，对于人的内在的认识并掌握事物的无限潜力的自信，实在是对我们这样的文章学徒的一种鼓舞。记得鲁迅在一首诗中曾这样告诫他的弟弟：“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为文之道，是可以通过勤学苦练，比较研摩逐渐掌握的。《文章修养》里提供的，并不是可以使人一夜间就得到生花妙笔的窍门，却是肯下苦功的人们提高文章修养的一些最基本的方法一一这些方法只有在长期不懈的写作练习中才能真正掌握。
　　(《文章修养》，唐弢著，三联书店一九八三年九月第一版，0.4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