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狐狸洞书话

　　六
　　一般美国的音响迷——或称“发烧友”——往往订阅各种不同的音响杂志：如《Absolute So-und》《Stereophile》等等，但喜欢古典音乐的乐迷却人手一册英国杂志《The Gramophone》，我当然也不例外。
　　这本杂志的长处是唱片版本的比较特详(美国一本杂志《Fan fare》也作版本比较，但往往过分或过甚其辞，譬如把各种版本每一个乐章的演奏时间都列出来，我觉得就有点事倍功半)。我目前收集的激光唱盘(Campact Disc)虽然不多(五百张左右)，但对于有些“发烧大碟”则非买不可，加以对自己心爱的几首交响曲——如马勒的第二、三、五、九交响曲；史特劳斯的音诗；拉威尔的《达孚尼斯与克萝依》，荀贝格的《变形之夜》，维拉罗勃斯的《巴西人的巴哈》，以及布拉姆斯的第三、四，贝多芬的第四、七，柴可夫斯基的第一、三、四，德弗扎克的第六、七、八交响乐等等——往往挑剔版本，诸多不满，却因之也越买越多。看《Gramophone》的目的，就是参考各种版本孰是孰非。
　　然而，有时读起来——特别是在购买了该杂志所推荐的版本之后——却颇为不满，与该杂志的评论者看法不同，甚至于恼火之时，也禁不住痛骂该杂志的英文文笔，言不简，意不赅，不着边际，还不如自己写的学术论文，所以有时候又会突发奇想，干脆写唱片经或乐评算了，但是念头一发又止，因为我不会念乐谱，只凭个人的聆听“发烧”经验是没有资格写乐评的。
　　于是只好假借《狐狸洞书话》偶一为之，发发牢骚，过过乐评瘾。过瘾莫如从批评《Gramophone》开始。
　　第一，大英帝国虽然没落，但是英国的乐评人仍沾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遗毒，特别偏爱英国作曲家和指挥家；前者如Delius，Bax，Simpson，都是些二流人才，却被捧为大师，后者如SimonRattle，虽属后起之秀，但对马勒第二的诠释，实在不值得获该杂志的大奖，而我再三聆听他指挥的备受推崇的西贝留士第五交响乐，也觉得平平，倒是他演奏的耶拿契克《斯拉夫弥撒》相当惊心动魄，反而未得该杂志的好评。
　　第二，《Gramophone》的乐评家有一阵子把卡拉扬奉为太上皇(当然卡氏个人自认如此)，他的唱片张张叫好，可是我听来颇感油腔滑调。卡氏指挥的各种史特劳斯交响音诗的版本，我没有一个喜欢的。直到最近，该杂志才开始对卡拉扬有褒有贬。不过，卡氏最近现场录制的马勒第九交响乐，仍然不能使我感动(同样的，另一个天王巨星——萧提爵士——的马勒第九也令我失望)。
　　第三，我认为特别出色的“发烧大碟”，该杂志或平平带过，或避而不论(可能没有出英国版)，譬如雷纳尔(Fritz Reiner)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的斯特劳斯(李查和约翰兼得益彰)，特别是《英雄生涯》和《沙乐美》《Elektra》选曲，真是雷霆万钧，演奏臻于出神入化之境。我自己特嗜雷纳尔指挥的西班牙音乐和拉威尔的舞曲，那种醉人的节奏(快慢的幅度极大，但仍能凝为一体，一气呵成)，真是罕“听”！而该杂志竟然在一个综论老唱片的专栏中轻赞几句而已，令人气恼。
　　然而，气恼之余我还是照常订阅，甚至百看而不厌，有时候偶然也会同意某些老将乐评人的看法，于是，每月的积蓄就所余无几了！近日搬家西海岸，负债累累，不得不发“愤”戒瘾，不买唱片也不看唱片杂志，以节省开销。不过，当下一期的《Gramo-phone》在唱行出现时，我是否可以按兵不动，就要看我的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