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正确理解列宁的思想

　　蔡特金在《回忆列宁》中记述了列宁关于文学艺术的极其精辟的谈话，这篇回忆录为各种版本的列宁论文学艺术一类的专题文集所普遍收录。蔡特金记述的一些话，如“艺术属于人民”，已被直接当作列宁的言论而广泛引用。列宁当时是用俄语还是德语同蔡特金交谈的，我们现在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是，这篇回忆录写于一九二四年一月，是为纪念列宁逝世而写的。它最初从德文手稿译成俄文发表在一九二四年二——三月的《共产主义者》上。这篇回忆录后来先后被译成英文、中文等多种外语出版。但是，有些地方由于译文不准确甚至错误，列宁的思想往往遭到误解。
　　一九六○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列宁论文学与艺术》(据一九五七年的俄文版译)中有这样一句话：“每一个艺术家和每一个自己想做艺术家的人，都有权利按照他的理想独立自主地来自由创作。”(第911页)三联书店版《列宁印象记》大体上也是这么译的。但是读一下列宁这句话的上下文可以感觉到，这句话前后不大衔接，因为列宁接着就说“但自然我们是共产党人。我们决不可以袖手旁观，听任混乱的局面随意发展下去。”既说有权自由创作，怎么又说不能袖手旁观呢？这中间显然缺少点什么，没有交代清楚。
　　查德国狄茨出版社一九五七年德文版、苏联莫斯科一九七一年俄文版蔡特金《回忆列宁》，原来不仅中文版，而且俄文版的《列宁论文学与艺术》都把列宁的这句话译错了，至少是译得不准确，并且俄文版编者还作了不恰当的删节。按照上述德、俄两种版本，这句话应是：
　　每一个艺术家和任何一个自认为是艺术家的人都在追求按照自己的理想自由创作的权利，而不管这理想是否有点用处。因此你就碰到了激动、试验和混乱。
　　这里德文nimmt als sein gutesRecht　in　Auspruch，俄文原译作иметь ∏paво(有权)是不准确的，一九七一年版译作∏peтeндyeтна　пpаво(追求或要求权利)，就比较符合原意了。据查，苏联一九七○年出版的五卷本《回忆列宁》、一九七六年出版的《列宁论文学与艺术》第五版都采用了这种译法，但是我国出的《列宁印象记》(一九七九年版)、《回忆列宁》第五卷(一九八二年版)的译文都没有改过来。
　　在私有制社会里，艺术家不得不把他的作品变成商品，按照买主的需要生产，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谈不上什么创作自由。革命解放了他们，使他们不再受商品货币的奴役和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艺术家曲解了“自由创作”的意思，认为这就是追求按照自己的理想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而不管他们的理想对社会到底有用还是没用。指出这点之后，列宁说了被俄编者不恰当地删去的一句话：“因此你就碰到了激动、试验和混乱。”正是针对当时那种“创作自由”的要求，列宁强调共产党人无权袖手旁观，听任混乱随意蔓延，而“应当竭力清醒地、有意识地去领导这一发展，去形成和决定它的结果”，使之符合社会主义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和需要。
　　《列宁印象记》里还有列宁的这样一段话：
　　我们是优秀的革命家，但我们不得不指出，我们是站在“当代文化的顶点”上。我有指出我自己是个“野蛮人”的勇气。我不能把表现派、未来派、主体派和其他各派的作品，当作艺术天才的最高表现而加以赞赏。
　　有同志引这段话时，在前面还加了导语“列宁自豪地说”(见《人民日报》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五日《宝贵的启示》)。这又是译文不当引起的误解。这段译文所表达的意思逻辑上显得相当混乱。既然列宁“自豪地”认为我们站在“当代文化的顶点”上，为什么紧接着又要说自己是“野蛮人”呢？第一句话本身语气上也是欠通的。其实列宁对“我们是站在‘当代文化的顶点’上”一语是持否定态度的。在《列宁论文学与艺术》中这句话是这样的：“我们是很好的革命家，可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们觉得应当证明我们也是站在‘当代文化的高峰’……”这句话俄译文加了几个字，是符合德文原意的。列宁这些话是针对那些以站在“当代文化高峰”自诩的人的，所以他接着声明，“我有指出我自己是个‘野蛮人’的勇气”。这同列宁后面同蔡特金半开玩笑所说的话是一致的：“是的，亲爱的克拉拉，我们俩确实都老了。至少还能在革命中保持青春并且走在革命的前列，我们就满足了。我们不再懂得新的艺术了，我们只是一瘸一拐地跟在它的后面。”这是同一个意思的两种不同说法而已。我们知道十月革命后，苏俄的政治制度是最先进的，但是就文明程度，即文化经济水平而言，还是非常落后的，所以列宁对蔡特金谈到文盲充斥的现象，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提高教育和文化的一般水平”。因此，在这时候列宁决不可能“自豪地”宣称我们站在“当代文化的顶峰”之上。
　　蔡特金的《回忆列宁》无疑是一本相当重要的回忆录，但可惜迄今为止我们只出了从英文转译的单行本《列宁印象记》，从俄文译出的《回忆列宁》——在《列宁论文学与艺术》中是摘译，在五卷本的《回忆列宁》中虽是全译，但这个本子流传不广。为了比较准确地表述列宁的思想，避免误解，很有必要以德文本为基础，参照俄译本，对上述译文重加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