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让我们走走谈谈

　　有人说，谈话是一种已经失传的艺术，他们说，现在人们聚在一起时，大家除了两眼木然望着前面一块屏幕之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点不错，谈话的确是一种已失传的艺术，不过，罪咎并不在于那些屏幕，而在于另一种首先失传而与谈话有关的艺术。那种艺术就是散步。
　　我说的可不是运动身体。我说的是漫步、闲逛，或者溜达。
　　我们在孩提时全都精于此道。只要有个好朋友作伴，我们会立即鼓动我们的唇舌和双腿，边走边谈。我们信步所之，什么地方都去，常从走走谈谈中得到乐趣。我们好几年来都绕着同一个街区散步，但仍能发现新鲜的事物而津津乐道。
　　念大学的时候，我和朋友们都把步行扩大为基本的交通方式，原因是那时我们都很穷，买不起汽车。但即使如此，我们从步行得到的乐趣并未稍减。
　　我丈夫以前也很穷，也没有汽车。因此，我们认识以后，来回步行便成了我们约会中最精采的部分。在看电影或者听摇滚乐音乐会时，人们都不便多作谈话，但在长途散步时，要不谈话是绝不可能的。当你和一个人一起散步时，你就可以开始真正了解他，因为这时已没有任何令人分心的事物可供他掩饰自己。
　　后来，我们结了婚并有了职业。由于工作忙碌，加上要照顾家庭，于是我们先是停止了散步，跟着连话也懒得谈了。而且，我们还学会了一套嗯嗯哼哼地打招呼的新艺术。“你看到我的汽车钥匙没有？”
　　“看到了。”
　　“噢，是的，就在这里。再见。”
　　“嗯。”
　　我们长年累月如此，直到去年秋天才有变化。有一天，我三岁的儿子保罗因为看见别的孩子出门上学，因此转过身来要我陪他出去走走。
　　像任何孩子一样，他很懂得走路的艺术。他从不直线行走，也从不一直不停地走。你必须走走停停，然后又转回头走。任何一块泥巴都要仔细察看。你必须估计它的坚实程度，能踢到或掷到多远，最后是猜测它落地后会粉碎还是依然完好。你还必须一路拾捡东西。石头、弯了的旧钉子，还有枯萎的花朵，全都是宝贝东西。
　　我和保罗把散步变成一种经常消遣之后，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学会了进行真正的交谈，而我也放弃了支支吾吾的交谈方式。所谓真正的交谈，就是当一个人说话时，另一个人会听，会考虑，会回答，而且这个过程重复许多次。本来，我以为保罗和我一个太小一个太老，像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保罗的问题层出不穷，例如：“你吃的东西怎样能将营养一直送到脚趾？”在我不用为工作操劳而他又不想玩玩具的时候，我们就探讨这种深奥的话题。后来，我的六岁女儿放学回家之后，也加入我们一起散步。我们有一次和她一起散步时，发现了人类为什么会有身体的原因：是为了使他们的头不致掉到膝盖上。现在，我们正在邀请我的丈夫加入，希望让他知道我们这一家人多么聪明有趣。他如今已不常嗯嗯哼哼，真正说话的时候也多了。
　　现在，他和我都已再度对携手散步发生兴趣。朝什么方向走或到什么地方去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能一面踢土扬尘，一面海阔天空地闲谈。我们也许不算是运动身体，也许不会对路边事物有多少新的发现，不过，我们正在越来越互相了解。